南京大屠杀幸存者谢桂英
2024年12月5日,养老院护工正在为谢桂英梳头。李照/摄
5月15日,谢桂英去世,享年101岁。她生前的身份是南京大屠杀幸存者。截至目前,我国登记在册在世的南京大屠杀幸存者仅剩26人。
“一闭眼,就会想起那段历史”
1937年,南京大屠杀发生时,谢桂英只有13岁,她的父亲、两个舅舅与弟弟死在日军刺刀之下。漫长的余生,这些记忆始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。
见过谢桂英的人都会说,她是一位聪明坚韧的老太太。
2022年重阳节,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(以下简称纪念馆)举办“百岁宴”活动,谢桂英也参加了,离开时,她依依不舍地说,“帅哥美女们,谢谢,等我100岁时再来。”
几年前,纪念馆工作人员与社会爱心人士为她庆生时,她很开心地说,自己的身体还算硬朗,“等着过百岁生日呢。”而真正过了百岁生日,谢桂英却有种说不出的伤感,“我有很重的思想包袱。”她说。
去年6月,考虑到下一代也年事已高,谢桂英从长期照顾她的侄女谢学清家中搬了出来,住进了南京鼓楼区一家养老院。起初她的生活还能自理,后来大部分时间都躺卧在床上。
去年12月,记者曾前去探望,彼时她意识清醒,听力也不错,躺在床上的她半眯着眼睛对记者说,“我有时候一闭眼,就会想起那段历史,想起我的爸爸妈妈。”
1937年,13岁的谢桂英一家住在南京下关栅栏门3号,以种菜为生。谢桂英排行老二,她上面有一个哥哥,下面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。
1937年8月15日以后,日本军机不时在南京上空投掷炸弹,警报频繁。谢桂英的母亲带着几个孩子逃到八卦洲,父亲和叔叔则留在老家看家。
几个月后,谢桂英和家人听闻父亲的死讯,他们坐小木船回到南京燕子矶。当时日军已经入城,沿途景象让谢桂英感到害怕,到处尸横遍野,“我们路过原来金陵船厂那个位置,附近长江水都被染红了。”回到家里,谢桂英发现,父亲已经被日军杀害,死状惨烈,“脸都被狗舔没了。”
“我这里还有个疤。”谢桂英指了指自己的额头。她记得那年冬天,她带着2岁的弟弟去挖野菜,碰上了日本兵。日本兵将弟弟重重摔在地上,拖着谢桂英的两只脚在菜地里转来转去,她的头磕碰到石头上流了很多血。
那时候家里没有药,母亲用柴火灰按在她头上止血,从此留了疤,而年幼的弟弟不治身亡。“我家被日本兵杀害了4个人,我爸爸,两个舅舅,还有2岁的弟弟。”
有些细节直到近几年才吐露
尽管这段痛苦的历史谢桂英曾多次讲述过,但有些细节直到近几年才吐露。
2021年中秋前夕,纪念馆副馆长去探望谢桂英时,她哭着说起日本兵的暴行。有一次,她躲在床下被日本兵发现,“日本兵看到我,把皮带解开,我说‘洋先生,洋先生,我是小孩’,但他还是不饶我……”“可怜,我一星期不能吃饭,是母亲用米汤喂我。”
“母亲这一生吃了很多苦”
谢桂英的儿子姜忠荣说,母亲这一生吃了很多苦。时局混乱民不聊生的战争年代,她16岁便早早结婚,生下两个孩子。1947年丈夫去世,谢桂英独自养育两个孩子长大。
“我母亲做过很多工作,她在铁路上给工人送饭,在小饭店做过营业员,学过裁缝做垫肩,后来进入南京3503服装厂,还干过街道工作。”姜忠荣还记得自己分配工作到北京,那时南京长江大桥还没通车,离开南京的前一晚,虽然经济拮据,母亲还是破费在小饭店招待了和他同去北京的几个朋友,希望他们互相照应。
七十多岁的时候,谢桂英就开始考虑自己的后事。姜忠荣说母亲信佛,20世纪90年代,她在姜忠荣北京的家中住过一段时间,曾多次去香山潜心礼佛。她早早安排好了墓地,置办好了寿衣,是一件珍藏的袈裟。对于死亡,她似乎很从容。
5月12日,姜忠荣接到母亲的病危通知,他改签了5月15日早上7点到达的车票。遗憾的是,5月15日早上6点多,谢桂英去世,他最终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。
(综合《南方都市报》《新京报》)